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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24年12月11日，爆出通用汽车停止投资Cruise，公司前途黯淡，不建议前往
航海日志
2024年12月
我不明白，为什么大家都在谈论着Cruise投资归零，仿佛这无人车大赛对于它们注定了凶多吉少。
从外界看来，当一个行业处于起步阶段时，从业公司掏出ppt 拍胸脯说在一个截止日期之前可以发售超牛的产品，是很正常的。七八年前，自动驾驶概念这颗糖被炒热，多家无人车相关的科技公司如大批蚂蚁蜂拥而至，那种勃勃生机万物竞发的境界犹在眼前。其中的Cruise是其中的所谓当红炸子鸡，Cruise 的单词意思是巡游，理念是在虚构的城市里像游轮一样到处游览。司如其名，巅峰期的Cruise像一个巡游的街溜子到处露脸。论投资，通用汽车重金收购，和本田这种跟风狗；论人才，加州湾区吸纳了全世界的顶级科技人才；论政策，加州政府先为巡游开绿灯允许无人车落地。投入了这么多，巡游号称无人车界的领头羊，却没能回答一个最最简单的问题:
“你特么说好的无人车呢？”
巡游内部表示，早早就宣称在2019年初就能在湾区看到巡游的无人车接客。但是加州政府不给力，营商环境恶劣，不仅做牛肉面的李先生被消失，竟然还允许当地高碳居民随意砸车，如果车主不在现场那么警察也不管。无人车，没有车主！巡游高层预判自家车发布之日，门口肯定“黑压压”一片等待进货。于是高瞻远瞩，利用画饼技术周旋，2022年，有新闻报道在湾区的零元购群体砸车技术已经成熟，最多50秒就可以实现从识别冤种车辆到破窗，再洗劫后离开。但是2024年了，巡游魔高一丈，我没有车，你怎么砸？
妙啊。
抛开没有车的事实不谈，还有一种搅浑水的办法是自称“Cruise内部人”跳出来反驳，大概整理几条
- “一派胡言！无人车竞争我们保二争一，Waymo也只是占了有谷歌的便宜”
- “无人车行驶总里程不如Waymo是因为Waymo在南湾地广人稀含金量低，巡游要处理旧金山市区路况太复杂不方便刷数据”
- “无人车都是代码控制，很单纯，复杂的是人。行人会碰瓷，代码不会有碰瓷逻辑。”
- “我在巡游遇到的同事都很好，又聪明又乐于助人，在这里我成长了非常多”
总的公关原则就是巡游内部技术无限猖狂，只是保密条例限制不能公开，“如果你是外行，虽然你被蒙住了眼睛看不到业内信息，但是请想象巡游在无人车竞争里面，对标谷歌！Waymo只是它的马甲，因为你在路上看到Waymo 的车太多了，我勉强承认一下它暂时小压我一头。” 突出一个你是外行你不懂，内行才能开麦。“我就是做这个的，我不比你懂？你说我不行，那是因为太多不方便公开的技术，一旦公开变形金刚都得自卑的连夜逃回赛博坦那种。”
如果是同行，也懂这个怎么办，就是大家一起李姐万岁，粉饰太平。画饼吹牛捂嘴，巡游是非常擅长的，对付自己的员工，从入职开始就有HR宣传要求在玻璃门、indeed这些找工网站给公司刷好评，而且在公司每一周都有All 汉子大会把所有人叫到一起洗脑，并设立经典的Unlimited pto + 高层公开回答问题组合拳，这套把戏对付刚工作没几年的人非常奏效，情绪价值拉满。
对待竞争对手上，巡游也表现的非常的和善，举个顺风局的例子，有次Uber 的无人车在亚利桑那州的高速上把行人击飞效果时，CEO紧急开会让大家连私下都不要发表意见，尤其是负面评论。而逆风局比如Waymo的数据领先时，巡游 也只是一笔带过，并强调俩家公司不是激烈竞争的关系，要做好自己擅长的事情，话锋一转继续吹水巡游擅长哪些业务。至于巡游擅长什么，有一个是确定的，就是宣布“无人车的发布日期频率”是业内最高的，某个版本是“2019年初”一直迭代到“2024年底”，这个频率是业内最高的，没有之一。
这套策略想要执行只需要一个前提，就是维持一个“仅有良好预期”的泡泡，也就是“无人车虽然现在谁都做不出来，但很快就能做出来，而且一旦做出来，每辆车都是印钞车！”
维持住这个前提后，巡游就能不断的靠这个泡泡拿到投资。“想不想让你家的xx车在你睡觉的时候自己出去跑出租挣钱？”所以通用汽车就上钩了，车子越多，就越容易上头。拿到投资后就是有钱能使鬼推磨的剧情，美元就是正义(也包括孙正义)，有人敢说这是泡泡？和这人签offer，把期权写的高高的，清明节都烧不完那么高，要么拿钱闭嘴，要么滚出行业。
有人会说，这种高薪收买我的剧本，为什么不接？别急，下面告诉你为什么。
这套循环下，巡游就成了一个演员集合地，有的人看清局势后，“这特么都是在做什么？”不愿意再演。但更多的人发现演好了可以多分一些冤种投资人的蛋糕，演成名角，搜索“谁拥有旧金山最贵的房子？”就会弹出凯尔的名字，这就是戏子中的名角。做的好不如演的好，深夜加班的效果远不如星期五下午两点跑到会议室加入高层组的德扑局。最倒霉的是不相信表演的作用，一些勤恳的老哥会被优化掉，因为开掉他们可以给投资人讲“都是因为这些人没有贡献才做不出无人车，看现在已经开掉了，节约了你的投资，原定他们的工资就临时转移到高管的工资单里面吧”。
这里的技巧是巡游的工资故意设置的很复杂，期权在纸面上写的很多，但是发的时候，就需要去阿富汗领取了。“虽然被通用汽车收购了，但是不发通用汽车的股票哦，一律转成巡游的期权。”“不是不兑换你的期权，公司会回购的。”“什么时候回购？公司会统一安排的。”“期权太复杂了，想转走你的退休金？没问题联系公司就可以，退休金是受到法律保护的，公司肯定不会卡你。” 然后要等好几天才能从公司外包的HR那里获得一个模棱两可的退休金账户管理外包公司的客服联系电话，打过去听上去像是刚给病床上老伴翻完身的70岁小姐姐。小姐姐麻木的读着全部的条款，就是那种平时一拉到底勾选已读的超长条款，然后一项一项的读每一个选项，从你的名字拼写开始，明知道对方就是在对着一个401k网站的模板在读，但是还是要听完，因为只要有一步不对，整个过程都要重来，这一刻，每个员工都是小姐姐那个病床上的老伴，等着她缓慢的翻身。退休金都这样拖，更不用说期权了。因为员工可以压榨，如果哪一天巡游对抗政府的时候也故意设置复杂条款，比如IRS征税的时候回复“如果你查的是去年的税务申报，需要完整研究明白巡游的至少3家投资公司的投资计划并分段交税”，那么我会公开赞美巡游一视同仁的态度。
在这个过程中一些投资人也发现不对劲，为了抗衡巡游对付外行的办法，比如通用汽车会派出自己人做老大，把原来的老大明面上撸了一级，实际上等同于坠机。意思是虽然你的名字是凯尔，可我通用汽车不是凯子。在已有的“内行话语权”、“更新发布日期维持预期”、“优化演技差的员工”等方法都不奏效时，巡游 还有一个压箱底的杀手锏，堪称拳皇里面的必杀，红警里的核弹，魔兽的终极魔法。但这个办法的原理非常简单:
真人遥控。
2013年由R星开发的《GTA 5》横空出世，这款大作让玩家在老山鸡这个城市可以自由的开车。短短几年后，旧金山版的道德与法治5 也进入内测模式。在旧金山总部，梦游公司搭建了类似电玩城的屋子，用黑布把窗户全部遮住，这里的员工算特殊部门，人称大黑屋，和其他员工的门禁卡都是不一样的。为了避免人怀疑，梦游公司内部表态称这个屋子里只是有限的人工遥控，目的是无人驾驶模式一旦失效就可以迅速切换到人工遥控模式。新闻学的经验是当信息半真半假时反而更具有说服力，所以即使梦游公司在地皮极其昂贵的旧金山搭建本地数据中心，大黑屋里的员工连吃饭也和普通员工分开，也很少有人怀疑大黑屋建设的目的。 所以靠着大黑屋，梦游的“无人驾驶里程”就是一团浆糊，谁也不知道在一段行程中哪些时候是远程遥控，这样可以灵活控制自动驾驶里程这个kpi，诶有人打断说“我在梦游的车上体验过，一旦有人工介入，车里的ipad屏幕会显示成红色。”对此著名的儿子曾经说过“我想把这玩意儿染成绿色的”，大黑屋里面坐满了刘星，遥控的时候通知一下iPad不要变色就是顺手的事。
就这样，配合疫情降低生产效率的理由，维护泡泡的前提还算稳固。但是随着时间的推移，Waymo开始逐步发布无人车，一开始是内部试运营，巡游没有慌，因为自己也有内部员工专属的试运营，虽然5分钟的路会跑两个小时。接着Waymo 扩大测试范围，巡游安慰说湾区南边路况简单，我们直接挑战旧金山。后来Waymo推出有限的无人车商业服务，巡游拉上Doordash说我们也做商业化，联手无人车送外卖，投资人心想也罢，送什么不是送。再后来Waymo 逐步扩张，甚至北伐到了旧金山机场北边，直逼巡游的总部。为了安抚投资人，巡游只能放出大招，也上线了无人出租车业务，还打肿脸充胖子把车上的安全员也撤销了。
回头看看，巡游具备演员的基本素养，对抗waymo的整个过程逐步画饼做ppt完成了安抚投资人的作用，但演员毕竟只是演员，演技的精湛不足以弥补实力的差距。
2023年，巡游匆忙上线的无人车发生了多起交通事故，尽管公关部门竭力压制，车辆失灵这类负面新闻想办法删帖，并持续泼脏水“都是邪恶的人类引发的事故，反倒怪罪单纯的无人车。”但是人的精力是有限的，在巨大的运营压力下，在10 月份一辆巡游的无人车在旧金山拖行一名女性行人数米搞出了人命，从民事纠纷上升到了刑事案件上。但是出于巡游是无人车领域有号召力的企业，政府只是出于职务要求进行调查，可没想到巡游这个当红炸子鸡在众多演员的渗透下，已经变成了辣鸡，利用拙劣的视频处理手法试图把这件事糊弄过去。“你看车子正常行驶，啪的一下人就在车下面的，来不及刹车了，也没拖几米，现代人都超耐磨！”调查人员一看你这也太侮辱智商了，直接就把巡游的许可证吊销了。
从此巡游就走上了和曾经的Uber一样的道路，U法再Ber了。也许当时高层就知道巡游也是这个鸟样，大哥就不要笑二哥了。说到鸟样，巅峰的巡游在资本的狂风下一飞冲天，如果曾经火热的3d 打印是一只雄鹰，那自动驾驶就是飞的更高的雕，巡游就是这只雕头上闪亮的羽毛。而如今，无人车依然在，而巡游已然脱落，只是一根飞舞的雕毛。
我有一个朋友，在巡游里面待过一段时间，说他在的那段时间，虽然底层的员工超多工程高手，相关领域博士。但他们的工作成果都被高层拿去当道具，再给投资人表演拿高额片酬。他对这公司有信心，说这次通用汽车逃跑，对巡游这个公司是一次磨炼，但是Cruise，超耐磨。
IMPORTANT
以下内容转自知乎，原文作者Cruise员工张航
两年多的心血都在这里，公司走到今天这一步，心情非常复杂。
2022 年加入 Cruise 之后，我真正的体会到了归属感与使命感，这些是这在之前的工作中没有经历过的。也许因为 Cruise 公司并不算大，每一个项目都很重要，每一个模型都可以直接影响到整车的端到端的表现，有整个公司的 visibility。
我们每个人都很有激情，都非常 self-motivated，遇到困难，都可以很快找到合作团队的支持，以最快的时间解决。
记得在部署我做的第一个项目 —— Camera Major Detector 时，遇到了模型部署问题。Siyuan 大哥跟我在办公室一起 pair programming 到很晚，半夜 11 点多召集会议，Yang 还在线上，我们一起在 12 点之前解决了问题。类似的经历还有很多，真心怀念那些一起工作的日子。
每个人都充满热情，不计较分内分外，不在乎功过得失，只希望把项目做好，大家一起成功。这些都是我在 Cruise，甚至是职业生涯里最美好的回忆。
再说说 GM 的这个决定，作为 Cruise 的一员，我们的心情非常沉重。
在过去的一年里，我们投入了很多长期项目，利用这难得的喘息机会重做了很多技术栈，我们切实感受到了 Stack 在进步，也对原计划年底的 driverless launch 充满信心。然而，一切幻想都在 GM 的突然决定中戛然而止。
这几天在办公室和线上跟许多朋友聊了很多，有人说 GM 那边根本不懂技术，没有看到我们的进步；也有人说 GM 已经失去了耐心，不相信 Cruise 可以扭转之前的颓势。我觉得以上也许是部分原因或导火索，但并不一定是本质问题。
如果 GM 相信 Cruise 完成了既定目标，GM 会在年底做出不同的决策吗？现在的背景和一年前已不太一样了。
Waymo 是一家与 Cruise 技术路线相近的公司，两家公司的算法都不太可能短时间内大规模部署到许多城市，这使得先发优势尤为重要。Waymo 过去一年稳扎稳打，在 San Francisco 市场的占有率超过了 Lyft，并且已经开始布局多个新城市。
在这种背景下，Cruise 已注定成为追赶者，看不到短期盈利的可能性，GM 不愿继续向这个无底洞投入更多。虽然这个决定很突然，也许有许多槽点，但这无法改变 Cruise 失败的局面。
某 Perception Lead 在最近的一次内部会议上说得很有道理： 就算回到一年前，Cruise 也无法改变今天这个结局。如果真要改变什么，我们至少要回到两年前，不要疯狂地追求业务拓展，不要设定那么激进的目标，稳扎稳打才是正确的道路。
和很多 Perception Lead 一样，这一路走来，我并不后悔。就算再给我一次机会，我也会义无反顾地再来一次。在这里经历的一切，都是我人生中宝贵的财富。
虽然不舍，但也到了和 Cruise 的战友们说再见的时候。我们尽力了，江湖再见！
NOTE
以上内容转自知乎，原文作者Cruise员工张航